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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像活死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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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像活死人

謝梁禮打開手機聊天界面, 什麽都沒有。

寧川把緊要的文件放在病床邊,他用幾句話簡單概括了目前一個收購項目的進展,等待病床上的人做決定。

謝梁禮一言不發。

寧川發現, 他在走神。

生病的人比平日更加挑剔,且心情更易變壞。

謝梁禮放下手機,過了幾秒,又打開。

寧川無奈地合上文件。

謝梁禮把手機拿給他:

“我手機壞了, 收不到消息, 需要修一下。”

寧川沒有接,反而拿出自己的手機, 發了條消息。

謝梁禮的手機立刻跳出消息的彈窗。

他臉色變得難看。

寧川大膽地提醒;“老板,方小姐是不是把您拉黑了。”

謝梁禮沒吭聲。

寧川沒有主動找死的癖好,只是謝梁禮的傷早就好了,因為本來傷得也不深。

雖然醫生說心情郁結本質上也是一種疾病。

可是, 寧川不希望謝氏業績下滑, 因為謝梁禮給他的待遇裏新增了一項股權, 雖然比例只是一點點,但換算成數字, 實在是過於可觀。

最重要的是,謝梁禮一天三頓, 回回不落地給方雪穗發消息, 人家一個字兒都沒回。

寧川貼心地給出建議:

“老板, 見面三分情。”

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可以隔著屏幕完全拴住一個女人的心。

很明顯, 網戀這種方式,不適合謝梁禮和方雪穗。

他的老板希望方雪穗主動, 而方雪穗一定要老板低頭。

關鍵在於,誰忍不住, 誰就要先低頭。

很明顯,謝梁禮忍不住了。

這種情緒是忽如其來的,但一旦來了,便長久地纏繞,無法掙脫。

這讓寧川突然想起一種植物:

[藤蔓。]

書上說 [藤蔓是植物界的攀爬高手,以其獨特的生長習性和頑強的生命力,在自然界中展現出一種近乎“霸道”的生長姿態,能不經意間困死其他植物。]

重點便在於小小的藤蔓如何困死比它強大的其他植物。

藤蔓的生長,往往始於一個不起眼的起點,或是一粒隨風飄散的種子,或是一段被遺忘的根莖。

一旦找到適宜的土壤與支撐物,它們便開始了迅猛而有序的生長之旅。

藤蔓善於耍小聰明,最會鉆漏洞,能夠沿著樹木、墻壁、籬笆等任何可攀附的物體蜿蜒而上,甚至能夠穿透細小的縫隙。

當藤蔓纏繞在其他植物身上時,它們會利用細長而柔韌的莖幹,逐步“困死”其他植物,最終占據主導地位。

被困住的植物能感覺到嗎?

能。

但是被困住的過程本身有種危險的奇妙。

藤蔓不急不緩,卻異常堅韌,讓其他植物想要掙脫,卻發現越是用力,束縛反而越緊,仿佛與自身融為一體,不可分割。

最後,被困住的植物反而會愛上這種困境。

寧川認為,謝梁禮應當惡補植物學。

但是,現在的他似乎來不及了。

所以寧川開始勸:

“老板,其實被拉黑是一件好事,方小姐本來可以選擇把手機丟在一邊完全不理會,但是她還是拿起來,花時間和精力點了拉黑,這說明她心裏還在意您。”

謝梁禮逐漸有了笑意,起初帶著諷刺:

“你應該去拜她為師,這樣可以學到更多鬼話。”

謝梁禮突然想到了什麽,他的眼皮敏銳地跳了一下,盯著寧川看了會兒,笑意擴大:

“所以,她還說了什麽?”

寧川慚愧地低頭,因為這些話確實是方雪穗教她的。

他私下找過好幾次方雪穗,甚至去了劇組。

寧川對方雪穗無非是來回那幾句車軲轆話:

[老板很想您。]

[要不您去醫院見他一面?]

方雪穗或許是煩了,也或許是被他的“誠心”打動,在劇組殺青那天,居然好心地主動給他打電話,告訴他馬上人去樓空,不要再來找她,否則會撲空。

最後她教了他說這些話。

寧川顯然沒有和方雪穗相當的原創能力。

好在,謝梁禮雖然沒有因為這些話本身高興,但卻因為這些話被說出來,而決定出院。

·

謝梁禮出院的當天來了位不速之客,謝梁禮二伯的秘書。

陳平伍當了十多年的秘書,雖然謝梁禮的二伯退了,他也去了更高的位置,但某些話,他願意來說。

他看著謝梁t禮長大,知道謝家這位哥兒的脾性,索性開門見山地點明要害:

“遙哥兒,你阿伯已經知道你受傷的事情,等他回來,你總得給個說法。”

陳平伍口中的“阿伯”指的是謝梁禮的二伯。

謝老爺子有四個孩子。

老大出生在艱苦年代,醫療條件沒跟上,生下來就沒了氣兒。

老三出生時,謝老爺子雖然仍堅持艱苦樸素的作風,但終究還是嬌養了這個孩子,也導致老三一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做派,只愛吃喝玩樂,沈迷於各種極限運動,最終作死在飆車中喪了命。

老四也就是謝梁禮的父親,從小身體弱,靠藥養著,但有經商天賦。他的身體素質實在不適合進部隊,最後接手了謝家的老產業。

唯有老二,謝梁禮的二伯,是照著謝老爺子的全部心願,一路走下去,他剛剛成年便進了部隊,直到謝梁禮出生,才調回來。

陳平伍專程提了他二伯,這是因為謝梁禮出生時,他的父親正忙於將謝氏擴張,對家庭照顧不周。

倒是他的二伯恰巧調任回來。謝梁禮的二伯一生未婚無子,完全把謝梁禮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,雖然在教育上耳提面命,要求嚴格,但打心底疼他。

除了母親和奶奶,謝梁禮對他二伯的感情最為深厚。

謝梁禮輕笑了一下:“阿伯什麽都知道,我想什麽說法都沒用,伍叔難不成您沒跟阿伯說實話?”

陳平伍在他二伯身邊做秘書的時間裏,忠心耿耿,從來不會瞞任何事。

陳平伍嘆了口氣:“遙哥兒,你怎麽就……”

謝梁禮打斷他的話:

“伍叔有沒有覺得這裏死氣沈沈,您看陽臺上的花兒,找人換了四回了,無論一開始長得多好,到後來都會枯死或是長蟲爛掉。”

高級的特護病房,卻養不活幾株漂亮的花兒。

“伍叔,有時我真覺得,我們都像活死人一樣。”

謝梁禮的語氣有掩蓋不住的灰敗,盡管轉瞬即逝。

在一堆活死人裏,只有方雪穗像一個活人。

她有血有肉,會哭會笑,會罵人會生氣,會在憤怒的時候撲上來咬他、踢他,想要錢就開口,不會七繞八拐兜圈子,不開心了就說出來讓他補償。

除了剛在一起那會兒,她虛偽地順從,但後來,方雪穗天性裏的叛逆占了上風,她嘴巴說得再好聽,但骨子裏並沒有媚從地討好他,更不會永遠帶著漠然的微笑當作假面具。

更讓謝梁禮覺得驚喜的是,她說出來的那些鬼話,他竟然出乎意料地喜歡。

無論是從心理上,還是身體上。

即使某些時刻心裏氣得要死,不由自主朝她靠近的身體卻告訴他的大腦:

[喜歡得要命。]

謝梁禮把這稱為“色迷心竅”。

但是,這樣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。

謝梁禮的話尾帶著濃重的漠然和諷刺,他的話把太多的人囊括在內。

活死人,這個詞兒難聽。

但即使聽到這樣的話,陳平伍也能面色不改。

他心疼謝梁禮,但他仍舊能做到語氣平淡地勸解:

“遙哥兒,不該說的話,最好還是放在心裏。”

生在這樣的家庭,當然是福分。

可是享了這麽多年的福,自然也必須在人生某些關鍵的時刻,服從家庭的安排。

等價交換,適用一切事物,不是嗎?

謝梁禮冷笑,心底的不甘被一點一點地肆意勾勒出來。

不該說的話不可以說,不該有的表情不能有,連吃飯、喝水,也有應不應該,這個世界上為什麽有這麽多不應該。

只有體面的木偶才會將每一條應該或是不應該,刻進骨髓。

寧川早已在外等候良久,陳平伍出來的時候,經過他,瞥了他一眼。

寧川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一下,這種壓迫感不是長輩對小輩,而像是為犯了錯的兄弟遮掩被發現之後的心虛。

雖然他覺得謝梁禮沒有錯。

當然他也並不是謝梁禮的兄弟,只是拿錢辦事的下屬。

病房裏的窗戶全部打開了,光明透亮。

寧川問:“老板,先回南亭路用餐嗎?”

謝梁禮住院期間的餐食由南亭路別墅的人直接送過來。

比起今禾酒店的餐食,他今年的口味更偏愛別墅新聘的廚師。

“不回,直接去星河娛樂。”謝梁禮徑直往外走。

新廚子的確手藝好,但今天做不出他想吃的東西。

他想吃的,只有一個人能做出來。

寧川手裏有方雪穗一整個月的行程表,今天晚上方雪穗的劇組將在星河娛樂主辦的電影節上做首秀宣發。

星河娛樂做男團起家,但如今的業務大頭是同各大劇組合作搞宣發,現任老總是謝梁禮的高中同學。

建永資本在業內物色適合收購的影視公司,星河娛樂出了不少力,也得了利,無論是公事,還是私事,他們的老總都十分樂意幫忙。

寧川想了想,還是在車即將到達星河娛樂的地下車庫時發出一條消息:

[1。]

雖然只是一個數字,但他相信,消息的接收方,看得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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